什麽叫不會說話，戴果子算是見識到了。司徒岸雖然表現出關切的樣子，實則略有惡意。在顧家的這幾個人，除了素娜才來不知情，誰也不願意多提當時柳府的慘景。偏偏司徒岸有事沒事提一句，就是在用狠勁戳著諸人的軟肋。

要說平日裏也這樣，誰會相信，一個在太後面前兢兢業業伺候這些年的大內侍衛總管，早就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人精。司徒岸這麽說的目的就是要敲打他們，讓他們記得別做錯事，走錯路，否則的話，下場就擺在那裏。

戴果子心說，柳竹雪早早跟隨定遠師太回屋休息是對的。否則明知道打不過也會沖上去找司徒岸拼命的。他如今的身份是顧長明的隨從，在司徒岸面前更加沒有說話的權利，倒是很想聽聽顧長明會怎麽應對。

司徒岸說完這一句，靜待兩人的反應，這一院子的屍體，顧長明算不算是大開殺戒了。

“二十一具屍體。”顧長明面無表情的重覆了一次。

“剛才不是念叨過了嗎，我記性沒這麽壞。”司徒岸揚起個冰冷的笑意。

“半個時辰，全部帶走。再提多餘的廢話，二十六具屍體。”顧長明一點沒客氣，殺氣完全滲透而出。畢竟剛剛才血戰廝殺過的，那戾氣從眼底透出來，告知對方絕對不是玩笑話。

司徒岸帶了四個人過來，顧長明是把五個人全算上了。本來硬著頭皮挑釁回去也不難做，司徒明的嘴一動，正對面的顧長明先笑了。

顧長明的五官長得特別俊美端正，這次的笑容卻令人心寒，嘴角上揚著，眼睛裏卻只有未曾消融的冰雪，一張臉上截然不同的兩種表情，詭異而莫測。司徒岸沒有具體查問過，地上的屍體到底都是些什麽人，只知道和九皇子的死因有關。太後從頭到尾都十分看重顧長明的辦事能力，回頭要是真把案子破了，問其要什麽獎賞。

顧長明懷恨在心拿他開刀，司徒岸決定不要把人得罪到底，等於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。他清了清嗓子道：“長明公子放心，今晚的事情由我們整理幹凈，絕對不會有官府的人再來詢問。我們同為太後辦差，應該相互信任才是，若是對案情有任何的發現，你可以及時告知，早些了了太後老人家的心事。”

“九皇子的案情，我只會當面陳述給太後，不會找任何中轉人，包括司徒大人。”顧長明絲毫沒有掩飾對司徒岸的不信任，“我相信太後也是這樣想的。”

司徒岸可不敢像顧長明這樣隨意揣測太後的心思，更不敢反駁說太後絕對不是這樣想的。身後四個雖然是他的手下，卻不是他的親信，萬一把不得當的言語傳到太後耳朵裏，再大的功勞有時候都抵不過一句錯話。到了這個檔口，司徒岸倒是有些羨慕帶著戴果子在身邊的顧長明，從來不用回避不用掩藏，這才是可以一起風裏來火裏去的交情。

“長明公子想要進宮的話，隨時可以安排。這也是太後老人家特意叮囑安排下來的。”司徒岸對著兩人做出個相送的手勢，“這裏目前就交給我吧，長明公子不放心的話，半個時辰後再來驗收成果。”

“我對司徒大人放心的很。”顧長明扔下這句話，大踏步而去。戴果子急匆匆跟上，顧長明隨意洗漱後，躺倒就睡，似乎真沒把司徒岸在自家後院搬動屍體當成正經事。

“我說畢竟是你家後院，你就不去看看？”戴果子見他的眼睛都閉上了，想要留在屋中實在不方便，只能直接開口問了。

“有大內侍衛幫忙清掃後院，有什麽好看的。”顧長明面容沈靜，嘴角似乎還帶著絲嘲諷的笑容，“你還不快些滾去睡覺，累的這一天一夜的。”

“行行行，你說的都對，你心最大。”戴果子從來沒在口舌上占到過顧長明的任何便宜。任憑口條功夫再好，顧長明一句冷冷的話甩過來，馬上讓他認輸。時間一長，戴果子學乖了，反正事實證明顧長明說的那些，雖然令人產生異議，最後對的還是顧某人。

“果子，明天一早司徒岸會給我們個驚喜的，你安心去睡就是了。”顧長明翻了個身，把後背脊留給戴果子，“明天沒準還要進宮，其他人留守，我會帶你一起的。”

戴果子退身而出還在郁悶，進宮又不是什麽占便宜的好事，怎麽每次都攤在他的頭上。不過他要是不去，可能就是柳竹雪去，相比他的沒心沒肺，柳竹雪每次進宮每次見到太後，才是一種深刻入髓的痛楚。戴果子無聲的嘆了口氣，後院至少來了十幾個人，都是會做事了，一點兒動靜都沒有，想想如果是做的毀屍滅跡的勾當，同樣可以無聲無息的。

還以為這一夜會精神緊繃到無法入眠，戴果子的臉碰到枕頭，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陷入沈睡，而且一覺睡醒，窗外天色大亮。他無比驚慌的坐起身來，睡是睡得很好，但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，因為絕對不會是正常情況，絕對不會在心事有所牽掛下，睡得這麽死氣沈沈。

戴果子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感覺，如果前一天晚上喝到醉意酩酊，瞬間斷片，那麽才是合理的解釋。然而他明明滴酒未沾，所以才感覺驚悚。

他連滾帶爬的起來，推開門走出來，外面已經站著幾個人，臉色都不好看。

“果子，你也睡死了嗎？”柳竹雪好像還有些迷瞪，“怎麽回事？”

小鳳凰俏臉白生生的：“我們中了套，全部睡死了。”自己心裏頭最清楚，幹她這一行的，怎麽可能會有睡死的時候，警覺心要超出常人數倍，連武功遠遠勝過她的柳竹雪在這方面都不能相比。這是多少毒打訓練才有的結果，小鳳凰有種得不到答案就會郁悶致死的錯覺。

顧長明從遠處大步流星的走過來，放眼看了一圈：“都起來了？”

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定遠師太是出家人，更加心平氣和些也感覺到不對勁了。

“我剛去問過素娜了，她說看我們好像很累的樣子，給我們下了促進沈睡的蠱蟲。”顧長明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裏去，“按照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會沈睡上四五個時辰。期間就算是打雷刮風都不會驚醒過來。”

素娜一點沒覺得自己是做錯了，還有種自鳴的小得意：“我看你們都很累的樣子，決定送你們舒服的睡一晚。你醒過來的時候，是不是精神飽滿，有種脫胎換骨的舒暢感？”

顧長明冷冷掃了素娜一眼，他倒是有種想要順手把她直接掐死的沖動。這是昨晚後院那些人至少不是正面為敵的對手，否則他們幾個睡得那麽死，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全滅他們。

“你的瞌睡蟲有多大的效應？”顧長明背轉過身，實在不願意再多看素娜一眼。

素娜反而往前走了一步：“蠱蟲都是很珍貴的，後院那些人，還有你府上的下人，我才不會浪費送給他們的。”

“如果有人趁虛而入偷襲我們呢？”顧長明倒是很想聽她會怎麽安排。

“不是還有我是清醒的嗎，難道你信不過我和小金可以保護你們嗎？”聽起來素娜還真想過，不是一味的無知。

“信不過，要是信得過，你此時此刻還在西南邊陲，絕對不會出現在開封府中。”顧長明一直顧忌到素娜的心情，不挑她的軟肋揭破，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底線，令人忍無可忍。

“那不是一時輕敵，也沒想到會是內奸作祟，而且還是身邊最值得信任的義父。”素娜的聲音漸漸低下去，忽然不管不顧的朝著顧長明撲過去，想要從身後環抱住他。他站立的姿態，腰背筆直，身形頎長，抱起來一定很舒服。

顧長明壓根不會給她近身的機會，被素娜一旦沾到，恐怕到時候吵著鬧著要留在開封府中，甩都甩不脫的。

“你所謂的替我們著想，其實是非常危險的。雖然是在開封府中，我們的處境遠遠比你在寨子裏的時候要兇險得多。你不要以為死了三批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，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。”顧長明本來昨晚等著果子走掉，靜下心想一下，目前朝中宮中到底有多少姓方的官員。

有嫌棄的先排查一下，那些實在不起眼的或者年紀太大的，可以先剔除出去，將範圍控制到最小程度。萬一太後要求給個破案的進度，也可以有理可依。

只可惜好好的計劃全部被素娜的一句好心給盡數破壞了，顧長明在其身邊多留片刻都覺得心煩意亂，想著其他人應該差不多都醒轉，正好過去給打擊解釋一下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驚惶。

素娜看這顧長明毫無留戀的背影，氣得直跺腳，沖著他離開的方向，大聲的喊道：“我到底是有哪裏不好，你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！我是想幫你們，想救你們的。你懂不懂，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！”

再多的話語也不過像是石子落進深井中，咚一聲後，連淡淡的漣漪都沒有浮上來，死水不曾微瀾，人心更是捉摸不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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